未来世界 1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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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天是返校日(这一天还有一个称呼,叫作"八贝米日",近似黑话),和上一次一
样,我们回去听训。那种讲话当然是毫无趣味的,一半说他们要干的事:思想教育的好传统
永远不能丢,用严格的纪律约束人,用艰苦的生活改造人,用纯洁的思想灌输人,等等;另
一半是说我们:安置对我们来说,是一种严肃的考验,有的人经得起考验,就能重新站起来
作人;还有一些会堕落——说到堕落时,还特地说道,这不是吓唬我们。等到散会以后,他
们把我留下个别谈话。会谈什么,我早就知道,是给我重新安排工作;让我加入公司的写作
班子——它还有一个名字,叫作XX写作公司——作一名写手。这个写作公司有小说部、剧
本部、报告文学部,等等。其中也有不少有名望的人物,得海明威奖、诺贝尔奖的都有,我
要不是得了布克奖,人家也不会这么快地重新安置我。众所周知,该公司的产品臭不可闻,
但是待遇还可以。我的回答也早经过了深思熟虑,我宁可去当男妓也不当写手——就是这个
意思,但是不能这么说。我可以说:我乐意当小工,但是人家不会信的。也可以说:我乐意
再考虑考虑,但是人家会以为我要拿一把、讲价钱,因而勃然大怒。所以我把这些回答推荐
给别的和我处境相同的人。我只简单地说:我不行。他劝说我时,我就答道:一朝经蛇咬,
十年怕井绳。这个回答不是比愿作男妓好得多吗?公司的那位训导员还安慰、劝解了我半
天,态度殷勤,就如小姚阿姨对我吹仙气时一样。语多必失,他假装关心我,让我不要自渎
——"手淫不仅伤身体,还会消磨革命意志"——我马上想到这话只对F讲过。这只是个小
证据,真正的证据是她根本就不像个鸡。因此回家以后,我对F就性欲勃发。
后来F也承认自己是公司的人了,那是第二天早上的事。在此之前,她还说过,早上做
爱感觉好。感觉好了之后,我们坐在床上,身体正在松驰,就是在这种时候脑子管不住舌
头。我问道:你真的是鸡吗?她就沉下脸来,想了想才说道:谁跟你说了什么吧?好吧,我
是公司调查科的。不过我可是实心实意地要帮助你呀。我赶紧点头道:我信,我信。说着手
就朝她胸前伸去了。
3
公司是一座玻璃外墙的大厦,从某个角度看去,就像不存在的一样;所以它顶上那红色
的标语牌就像浮在空中一样。那条标语是个大人物的语录:"世间一切事物中,人是第一个
可宝贵的。"在大厦的脚下,有一圈白色的栅栏,栅栏里面是停车场,里面停着我那辆红色
的赛车。车前面放了一块牌子,上书"11000";我认为这个价钱太便宜了,我买时是
22000,才开了不到一年嘛。栅栏墙外有个书摊,摊上摆着<<我的舅舅>>,封面装潢都是老
样子,并且署的还是我的名字,但是也有一个白底红字的"D",并且注明了是"社会治安
综合治理总公司监印"。老板说,内容和"没D字"的全一样,可是看它不犯法,所以书价
也就加倍了。但我看到这一切时,心里想着:反正我也是要死的,等我死了以后,这些东西
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?谁爱拿就给谁拿去好了。我承认,那时我满脑子是自抱自弃的想法。
但听说F是公司的人之后,我又振作起来了。
我把手伸到F胸前时,她把我的手推开道:你听我讲嘛。于是我就把手缩回去,把食指
咬在嘴里。我必须承认,当时我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,这种状态和与我师妹做爱时大不相
同。F告诉我说,她是心理学家——是技术人员(这也没什么不对的,假如把人当成机器零
件的话)——不介入公司的业务,她只管给人治心理病——她讲的这些话,我都听见了,但
没有往心里去,一双色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。凭良心说,我觉得她比我师妹好看多了。
我上次和女人做爱是三个月前的事了。当时我在公司上学习班,收到我师妹的信,让我
去一下。傍晚时我就开车去了,我师妹那里还是老样子,白色的花园洋房,只是门前挂了一
块"出售"的牌子。我在她门前按了好久的门铃,然后看见她瘦了不少,短头发有好久没剪
了。然后我的胃囊上就挨了狠狠的一拳,疼得我躬起身来,鼻涕眼泪一齐流。再以后她就往
里面走去,说道:混帐东西!你把我害惨了你!
那时我师妹的家里大多数家俱都没有了,客厅里剩了两个单人沙发,她就坐在其中之一
上面,黑着脸不说话。我坐在另一个上面,抚摸着惨遭痛打的胃——幸好我还没吃晚饭,否
则准要吐出来——这时我的脸想必是惨白的。这件事用不着解释,她肯定是遭我连累了。那
间客厅铺了厚厚的地毯,地毯上面有几张白纸片。沉默了好久之后,我师妹气哼哼地说道:
明天我就要滚蛋了,你有什么临别赠言要说吗?我确实想说点什么,比方说,我是混蛋;再
比方说,我也要被安置了。但是最后我暂时决定什么都不说。这样比较含蓄。
有关我师妹的情形,有必要补充几句:她是洋人叫做"tomboy"那一类的女孩,而且脾
气古怪。有时候我和她玩,但没有过性关系。有关我自己的情况也有必要补充几句,在遭安
置,更确切地说,被她打了一拳以前,我最擅长于强辞夺理,后来就什么都不想说。那一拳
也值得形容一下,它着实很重,她好像练过拳击,或者有空手道的段位。我们在客厅里枯坐
良久,我师妹就站起来上楼梯。上了几蹬之后,忽然在上面一跺脚,说道:你来呀!我跟她
上去,上面原来是她的卧室,有一张床,罩着床罩,我在那里只能躬着腰,因为是阁楼。我
师妹把衣服都脱掉,拉开床罩爬上床去,躺在上面说:做回爱吧。我要去的地方连男人都没
有了。
我师妹后来去了哪里,是个很耐猜的问题。除了住监狱,还可能去了农场、采石场、再
教育营地,现在这样的地方很多,有公办的、民办的、中央办的、地方办的,因为犯事的人
不少,用工的地方也多。她不说,我也没有问。这类地方都大同小异。顺便说一句,在安置
的前一天,我受了她的启发,从"PizzaHut"要了十二张pizza,这是我最爱吃的东西,每
张上面都要了双份cheese,加满了mushroom、greenpepper、bacon,以及一切可加的东
西。我拼了老命,只吃下了两张半,后来还吐了。但是不大管用,到现在还想吃pizza,而
且正如我当时预料到的那样,没钱去吃了。只有做爱管得特别长,到现在还是毫无兴趣。我
师妹并不特别漂亮,皮肤黑黑的,只是阴毛、腋毛都特别旺。她气哼哼地和我做爱,还扯下
了我的一络头发。从那时起我开始脱发。再过一些日子,我就会秃顶了。
现在我经常想:假如和我师妹安置在一起,情况将会是怎样——也许每天都做爱,也许
每周做两次,或者十天半月一次。不管实际情况是怎样的,我们彼此会很有兴趣。上次干到
中途,我告诉她自己就要遭安置的事。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:该!等我说到自己的汽车、房
子、银行存款都要归别人所有时,她就十分的兴高彩烈了。这种情形说明我们前世有冤、近
世有仇,不是无关痛痒。我师妹对我说:假如不是你小子害我,我就要升副署长了。我想安慰她一下,就说:那
有意思吗?无非是多开几次会罢了。她说:长一倍的工资!还能坐罗尔斯—罗伊斯。我则
说:你想过没有,你还不到三十岁,当那么大的官,别人会怎么说你?她想了想说:那倒
是。尤其我是女的,又这么漂亮。但是过了一会儿,她又一脚把我踹倒,说道:这话从别人
嘴里说出来倒也罢了,从你嘴里出来,越听越有气!你为什么要犯"影射"?"直露"错误
还不够你犯的吗?
我师妹还告诉我她升官的诀窍:那就是光收别人的礼金,不给人办事;这样既不会缺钱
花,又不会犯错误。不过这个诀窍没用到我身上,她给我办了很多事,却没要过钱。我总共
就买了三瓶人头马,一个大蛋糕,而且那个蛋糕还是我自己吃下去了。这也是我一直诧异的
问题——"你到底是为什么呀?"她说:还不是因为有点喜欢你。这话着实使我感动,但是
她又说,她还不如去喜欢一只公狗。如前所述,我常试图勾引我师妹,但那是想找张护身
符。我师妹就是不上钩,也是因为她知道我想找张护身符。我师妹在不肯和我做爱时,心里
爱我,在和我做爱时,心里恨我。因为这种爱恨交集的态度,有时候她说:"哪",把乳房
送给我抚摸,有时候翻了脸,就咬我一口。而我的情况是这样的,如果为了那张护身符,我
就不爱我师妹,但我要勾引她。如果不想那张护身符,我就爱我师妹,但又不敢勾引她。这
本帐算得我自己都有点糊涂。不管怎么样罢,现在我很想和我师妹在一起,这说明我虽然
坏,却天良未泯。但这是不可能的事,人家不会让男人进女子监狱;而且我师妹再也回不来
了,出了监狱也要在大戈壁边上住一辈子,将来还会嫁给一个赶骆驼的。希望那个人能对她
好一点,最起码不要打她。我和师妹做爱时,心里很难堪,背上还起了疹子。这些疹子F也
看到过,她说:你这个人真怪,雀斑长在背上!这说明那些疹子后来在我背上干枯、变黑,
但是再也不会消退了。
4
我和F的事是这么结束的,她打了我一个大嘴巴,因为我说:你是公司的人,不干白不
干。我同意,把"干"字用在女人身上是很下流的,应该挨个嘴巴。打完以后她就穿上衣服
走了。我这样说,是因为我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。现在我承认这话说得太过分,尤其对这
样一个还没有从学校毕业的女孩子;再说,公司又不是她开的。我虽然比她大不了几岁,却
像个老头子,学历史的人都是这样的;而公司是谁开的,在历史上也查不出来。它现在是全
世界第一大公司,生产各种各样的产品,经营各种各样的业务,甚至负责起草政府的白皮
书。总而言之,它是个庞然大物,谁也莫奈它何,更别说和它做爱了。但F不是个庞然大
物。她长了一对小巧玲珑的乳房,乳头像樱桃一样。
和F闹翻了以后,我就一个人过了。在此介绍几条经验供将来遇到这种麻烦的人参考:
假如你懒得做饭,可以喝生鸡蛋,喝四个可以顶一顿饭。假如没有烟抽,可以在床底下找烟
头,烟头太干了就在烟纸上舔一舔。有一件事我不教你就会,当你百无聊赖时,就会坐在桌
前,拿起一支笔往纸上写,也可能是写日记,也可能是写诗,但是不管你起初是写什么,最
后一定会写小说。不管你有没有才能,最后一定能写好——只要你足够无聊、足够无奈。最
后你还会变成这方面的天才,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你——这可能是因为无聊,也可能是因为无
奈,也可能是因为喝生鸡蛋,也可能是因为抽干烟屁。假如邻居打老婆,吵得你写不下去,
你就喊:打!打!使劲打!打死她!他就会不打了。顺便说一句,我用这种方法劝过了架,
第二天早上那位出租车司机就站在走廊上,叉手于胸,挡着我的路,看样子想要寻衅打架。
但我笑着朝他伸出手去说:认识一下,我住在407,叫M。那人伸出又粗又黑的右手来握我
的手,左手不好意思地去摸鼻子。但这不说明他想和我友好相处。晚上我回来时,他又拦在
我路上。我笑了笑说:劳驾让一让,他又让开了。建筑队里养了一只猫,原来老往我身上
爬,现在也不爬了。有人还对我说:以前没注意,现在才发现,原来你是三角眼!我瞪了他
一眼,他就改口说:我的意思是,你的眼睛很好看!在公共汽车上还有人给我让座——对于
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来说,真是罕见的经历。这些情况说明我的样子已经变得很可怕了。
我说过,公司经营着各种业务,但是它最主要的业务是安置人,而且它安置的人确实是
太多了,所以在节日游行时,叫了我们中间的一些人组了一个方阵,走在游行队伍后面。我
因为个子高,被选做旗手,打着那面红底黑字的"D"字旗,走在方阵的前面。走着走着,
听到大喇叭里传来了电视广播员的老公嗓子:"各位观众,现在走来的是被安置人员的方
阵……社会治安综合治理是我们国家的基本国策……被安置人员也是……建设的一支积极力
量"。听到这样的评价,我感到羞愧、难堪,就拼命挥舞旗子,自身也像陀螺一样转动。在
我身后的方阵里,传来了疏疏落落的掌声。这是我们自己人在给我鼓劲。F走了以后,我觉
得寂寞,感情也因而变得脆弱了。
F曾经告诉我说,她是学心理的研究生,正在公司调查科实习、做论文。提起公司派她
来作这种奸细的事,她笑着说:"以前在学校里只有过一个男朋友,我觉得这回倒是个增长
见识的机会",她还告诉我说,她的论文题目是"重新安置综合征"。一边说,一边还嘻嘻
哈哈,说道:"看来你没有这种病,我亏了"。我当时气愤得很:第一,这不是好笑的事。
第二,我也没有好心情。唯一使我开心的事是她亏了。所以我还要和她做爱,她说:行了,
你做得够多的了。我就说:反正你是公司的人,不干白不干;结果挨了一嘴巴。然后她还哭
起来了。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,在没倒霉之前,兴高彩烈,很自私。在倒霉以后,灰心丧
气,更自私了。而倒霉就是自尊心受到打击,有如当头一棒,别的尚在其次。我就这样把她
气跑了。开头我以为她会到公司去告我一状,让那里的人捉我去住监狱,但是等了几天,没
有人来逮我。这说明我把她看得太坏了。
第三章
1
如前所述,有一个人叫作M,因为犯思想错误被安置了。另外有一个女人叫F,开头和
他安置在一起,后来走掉了。我就是M。有关我被安置的事,可以补充如下:是公司的思想
教育研究会首先发现我的书有问题,公司社会部检举了我,公司治安部安置了我,公司财务
部接收了我的财产,公司出版部拿走了我的版权。我现在由公司训导部监管,公司的调查科
在监视我,而公司的写作班子准备吸收我加入。公司的每个部门都和我关系紧密,可以说我
是为公司而生,公司是为我而设。我实在想像不出F为什么和公司搅在一起。假设我是个女
孩子,长得漂漂亮亮,并且学了临床心理学,那么公司对我根本就不存在。假设有一天,因
为某种意外,我和公司有了某种关系,被它安排到一个阴沉不语、时而性无能时而性欲亢进
的男人身边,那将是人生的一个插曲。这种事不发生最好,发生了以后也不太坏,重要的是
早点把它忘掉,我绝不会走了以后又回来。我就是这么替她考虑问题的。
F走掉以后,我开头打算一个人过,后来又改变了主意,到公司去申请一个伴儿。他们
收了我十块钱的登记费,然后说:给你试试看,你有什么要求吗?我说:能做饭、会说话就
行。他们说:你收入太低,两条没法同时保证;或则给你找个哑巴,不会说话;或则找个低
智女人,废话成堆,但是不会做饭。我听了大吃一惊,连忙说:那就算了,把登记费退给我
吧。那些人忽然哈哈大笑,说道:别怕,还不至于那样。拿你开个玩笑。我退了一步,瞪了
他们一眼,就走开了。他们在我身后说:这小子怎么那样看人?看来真得给他找个哑巴。但
这时我已经不怕低智女人了,何况只是哑巴。
我现在发现,不论是羞愤、惊恐还是难堪,都只是一瞬间的感觉,过去就好了。由此推
导出,就是死亡,也不过是瞬间的惊恐,真正死掉以后,一定还是挺舒服的。这样想了以
后,内心就真正达观,但表面却更像凶神恶煞。我现在身边能够容下一个女人,哪怕她把我
当笼养的耗子那样研究,只可惜F已经走了。于是我就去登记,然后就有女人到我这里来
了。
我收到一张明信片,上面只有一句话:在电视上看到了你(游行)。我觉得是F寄来的,
虽然那张明信片没有落款,我又没有见过F的中文笔迹。这就是一种想法罢了。我还在床垫
底下找着了一叠纸片,上面写着故作深奥的拉丁文,还有几个希腊字母。假如我还能看懂一
点的话,是对我做身体测量时的记录。我说过,开始做小工时,我很累,每夜都睡得像死
人,所以假如F对我做过这种测量的话,就是那时做的。这说明F做事很认真。我也有过做
事认真的时候——上大学一年级时,每节课我都做笔记;到二年级时才开始打瞌睡。就是在
那时,也有过在手淫之后夜读"量子力学"的时候——恐怕考试会不及格。这些事说明,这
个世界是怎样的,起初我也不知道。F比我年轻,她当然可以不知道。我说F是"不干白不
干"是不对的。因为她不知道,所以就没有介入其中,她是无辜的。但这也就是一种想法罢
了。
现在该说说公司给我介绍的那些伴儿了。有一天傍晚回家,看到屋里有个女人,年龄比
我稍大,肤色黝黑,穿了一些F初来时那样的破衣服,在我屋里寻寻逡逡,见我回来就说:
你有没有吃的东西?我饿死了。与此同时,我看到桌上一块剩了好几天、老鼠啃过的烙饼没
有了,冰箱里的东西也一扫而空。我可以假设她在给我打扫卫生,但是地没有扫。所以我就
带她到楼下的小铺吃炒饼,她一连吃了六份。这个女人眼睛分得很开,眉毛很浓,长得相当
好看,只可惜她要不停地吃东西。我怀疑她有甲状腺功能亢进的毛病,但是她说她没有这种
病,原来一切都正常,只是在安置以后老觉得饿,而且不停地要去卫生间。我等了三天,她
一点都没有好转,我只好把钱包拿出来给她看:里面空空如也了。这个女人犯的是思想错
误,故而非常通情达理。她说:我回公司去,说你这里没有东西吃,是我要求回来的。这样
她就帮了我的忙,因为登记一次只能介绍三个女人。她提出不能和我共同生活,就给我省了
三块三毛三。对于这件事可以做如下补充:这是我在公司里得罪的那几个家伙特意整我,想
让她把我吃穷,但我对这个女人并无意见。她还告诉我说,她们受训的地点是在公司的楼顶
上,不在地下车库。那里除了F,也有些M,都是俊男——这说明怀疑主义学兄的猜测是对
的。因为她告诉我这件事,所以第二个到我这里来的女人见了我说:你怎么这么难看哪?我
也没有动肝火,虽然她才真正难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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