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来世界12

a-wei

未来世界12

a-wei
24年前
#1
有关走后门进来,我是这么理解的:假如只有犯了思想错误的人才能进公司来当创作
员,那么就会有些人的著述明明不算犯错误,他却请客送礼托关系,硬要受到检举,以便到
这里来——这和我没被安置时的作为相反,那时候我总要找我师妹把我错误的记录消去,带
累得她进了监狱——这是可以理解的,因为这里待遇丰厚,并且每周只上一天班。
唐山女孩来串门是24号的事,而那个月没有31号。有关30号,我知道那一天领工
资,还知道那天下午重新安置人员放假,这些都是从公司发的手册上知道的。别的事在29
号我还一无所知,到了30号上午,我在门口就被人叫走了,被叫到训导部里听了一上午不
着边际的训。作为一个常犯错误、常听训的人,我一看到训导员笑迷迷、慢条斯理地说话,
就怀疑他要诈我交待点什么,所以我一直在等他转入正题:"好了,现在谈谈你的问题
吧"。在这以后,他可能会翻了脸,大声地喝斥我;而在这段时间我应该不动声色地顶住,
等着他来提醒我。但是我空等了一上午,他也没有转到正题上,也就是说,他胡扯了整整一
上午,总在说我的错误是多么严重,而他们现在对我又有多好。中午时,他叫我到小餐厅吃
招待饭,我等着他下午继续胡扯。但是在吃饭时他看了看手表,说道:你回组去吧;连饭都
不让我吃完。只是当我离去时,他在我身后说:今天中午发生的事对你大有好处,希望你能
保持谦虚、谨慎、合作。事后我想到,整整一上午他并没有完全胡扯,只是当你没有亲历那
个事件时,根本就不知他在说什么。
3
假设你没有亲历过那个事件,我告诉你训导员的话,你也猜不出是要干什么。所以你就
把现在的一段当成考验你是否比我聪明的谜语来读罢。训导员说:知识分子是党和国家的宝
贵财富,任重而道远。我们需要好好改造思想,但是这将是个痛苦的过程。假如你不幸是个
知识分子,这样的话你一定听过上千遍了,但你不知所云。这不是你的错,因为说话的人并
无所指。当它第一千零一次重复时就有所指,可这次你却忽略了。我也是这样的。
我回组里去,那座楼里没有一点声音,楼道里也没有人。这使我以为大家都下班了。但
我还是要回组里去,因为那天领工资。我认为他们就算走了,也会在我桌上留条子,告诉我
工资的事。但我推开G组的门时,发现所有的人都在位子上坐得直挺挺,好像一个
surpriseparty。然后我就被这种肃穆的气氛所慑服,悄悄溜回自己位子了。
现在我认为,把那天中午发生的事比作surpriseparty,这个比方不坏。那一天,第八
创作集体里有一个秘密,但只对我一个人是秘密。我坐在自己位子上时,周围静悄悄的,但
有时会听到一些古怪的声响,然后有些人蹑手蹑脚地走掉了,而且假如我没听错的话,这种
声音是越来越近了。我还看到所有的人都面红耳赤,虽然我没有照镜子,但我知道自己也是
面红耳赤。对于要发生的事,我还是一无所知,但我觉得没有必要再问,只要等着就是了。
在进公司当创作员之后,我受过不少次训导,但我和往常一样,左耳进,右耳出。坐在
位子上等待时,我又力图把这些教训回忆起来。我能想到的只有这样两句话:一句是说,公
司出钱把我们这些人养起来,是出钱买安定。这就是说,我们这些人,只要不在这里,就会
是不利社会安定的因素。我看不出,像这样每周只上一天班,怎么才能把我们安定住。另一
句话是:在创作集体里,他们还要不断地对我们进行帮助、教育。假如说那些训导就是帮
助、教育,我相信是不能把我安定住的。所以我已经猜出了正确的答案,这个
surpriseparty就是一次帮助教育。这个猜测虽然是正确的,却失之于笼统了。
后来终于有人走进了我们的隔间,来的是两个保安员,一个高个的男子,还有一个就是
那个唐山女孩。我注意到那个男的手里拿了一叠大信封;女的手拿一个大广口瓶,里面盛了
一种透明清彻的液体,还有一大包棉花,腋下夹了两根教鞭。那个男的低下头在信封里找了
找,拿出一个递给M1。他就把它撕开,离开位子,把里面的纸片一一分给大家。我也拿到
了我那一份,是曲别针别着的两张纸,一张是工资支票,和合同上签定的数相比,一分不
多,一分不少。另一张是打字机打的纸片,上面有我的姓名,身分证号码,还有一个简单的
数字:8。然后我抬起头来,看到那个唐山女孩坐在M1的办公桌上,广口瓶的盖子打开了。
她一手拿了那两根教鞭,另一只手拿了湿棉花在擦着,瞪着眼睛说道:谁先受帮助呀?还不
等回答,她就走到床边,把帘子一拉,钻到里面说:照老规矩,女先男后吧。我们又静坐了
一会儿,听到唐山女孩说道:快点儿吧!你们后面还有别人哪!再说,早完了早回家呀!于
是F1就站了起来,背朝着我,脱下了制服裙子,露出了泡泡纱那种料子的内裤、宽广的臀
部,还有两条粗壮的腿,撩开帘子钻进去了。这时F2站起来,脱下外衣,把衬衣的下摆系
在一起,并且也脱下了裙子。她的腿很长,很直,穿着真丝内裤,裤带边还有绢花,这时候
她自言自语地说:对,对,早完早回家;与此同时,脸上红扑扑,青筋也暴出来了。我倒是
听见了那种声音,但我还不敢相信是真的。后来帘子拉开,两位女士钻了出来,穿上衣服走
了。唐山女孩也走了,走之前笑嘻嘻地对大家说:有谁想让我帮助,可以过来。我觉得那话
是对我说的。后来房间里只剩了我们——M们。大家都坐着不动。终于M1站了起来,自言
自语地说:老同志带个头吧;走到床边上脱了裤子躺上去,把纸片递给保安员,说道,我是
5,字打得不清楚。这时我还是不信。直到藤条(也就是我以为是教鞭的那东西)呼啸着抽到
他屁股上,我才信了。
现在让我来重述这个事件,我认为F1和F2在这件事里比较好看,尤其是F2,从帘子
里钻出来时,眼若秋水,面似桃花;M1最为难看,他把白夏布的大裤衩脱到膝盖上,露出
了半勃起的阴茎——那东西黑不溜秋,像个车轴,然后又哼哼个不停。然后就顺序进行,从
M2到M3,到M4,直到M5。我丝毫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上了那张床,但是我屁股上现在冷
飕飕的,仿佛涂上去的酒精还没有完全挥发。还有八道疼痛,道道分明。我正在街上游荡,
天已经很晚了。我应该活下去,但是这个决心很难下。但是假如我下定了这个决心,那么我
作为一个知识分子,就算是改造好了。万事开头难,第一回羞愧、疼痛,但是后来没准会喜
欢——只要不在生人面前。我应该回家,但是这个决心很难下。假如家里没有F就好了。但
是假如我下定了这个决心,我作为一个男人,也算是改造好了。执鞭的保安员轻描淡写地安
慰我说:你不要紧张,不过就是打两下,没什么。假如真的没什么,何必要打呢。
我的故事就要结束了。你现在当然知道,那天晚上我还是回了家。我现在和F住在一
起,她完全知道这件事,并且能够理解,用她的话来说,你别无选择,所以只好这样生活
了。我现在多少适应了这种生活,和周围的人也熟了。假如没有新来的人,每月这一关也不
太难过。就像一个伤口已经结了疤,假如没有新东西落进去,也就不会疼痛了。这件事使我
们真正犯错误的人最为痛苦,而那些走后门进来的除了感觉有点害臊,不觉得有什么。我还
知道一件事,那就是我再没有精力、也不想再犯思想错误了。
现在我总选择那个唐山小姑娘对我进行"帮助",这件事多少带一点调情的味道,但是
她要些小费,因为她该只"帮助"女士,所以这是额外工作。她对此热情很高,除了能挣
钱,她还觉得打男人是种享受。这个时候,她一面涂酒精,一面还要聊上几句——"这个月
是6,你知道为什么吗?""这是因为我在办公室里说笑啊。""你以后别说笑了,太太见
了多难过呀。""能轻一点吗?还要开车回家呢,坐在伤口上受不了,多多拜托了。""轻
可不成,我负不起责任。我打你屁股的上半部,不影响你开车。你别忘了教我写书——开始
了啊"。
如前所述,我在写<<我的舅舅>>时,是个历史学家。那时候我认为,史学家的身份是个
护身符。现在我知道了,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的护身符。假如你很年轻,并且自以为有天
才的话,一定以为这些很可怕。但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,我的结论是,当一切都"开始
了"以后,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事。我现在只是有点怕死。等死了以后就不怕了。
我现在又回到原来的生活里了,我得回了失去的姓名、执照、赛车、信用卡,得回了原
来的住房——这间房子和原来那间一模一样,但不是原来的那间,那间被别人买走了,只好
另买一所一模一样的。而且我又开始发胖。我甚至还能像以前那样写书,写<<我的舅舅>>那
样的书,甚至更直露的书,只要不拿出去发表。但是我根本就不想再写这样的书,我甚至完
全懒得写任何书了——其实我落到现在这种地步,还不是为了想写几本书嘛。我还有了一位
非常漂亮的太太,我很爱她。但她对我毫无用处。我很可能已经"比"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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