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死吧，徐志摩！

女银行家：去死吧，徐志摩！

雾满拦江

（1）

15岁那年，哥哥把她叫回家。

在学校里，玩嗨了吧？哥哥问她。

没有，我还要好多知识要学，我不要……意识到什么，她急切回答。

学得好，不如嫁得好！哥哥说。

可我才15岁……她极力抗拒。

他比你大3岁。哥哥告诉她。

他是谁？她沮丧的问。

江南徐家大少爷。哥哥告诉她：人家去北京大学读书了，再过三年，就去美国克拉克大学读银行学。他将来一定会成为最有钱的银行家，你嫁过去做少奶奶，少不了舒服日子过。

（2）

三年过去了，正如哥哥说的，徐大少爷马上启程去美国，主攻银行学了。临行之前，她悄悄对他说：可不可以带上我，我不愿离开你……

带上你？徐大少爷扭过头来，满脸的鄙夷不屑：你个乡下土包子，趁早死了这份心，就不怕我出国后把你给卖了？

她鼓足勇气，反问：你是说，你不爱我？

徐大少冷笑：你猜。

她：我们已经有了儿子，你不可能不爱我。

徐大少：你再猜。

三年来，她第一次生气了：徐志摩，你不可以这样无耻，既然不爱我，为什么还和我生下孩子？

徐志摩轻轻一哂：父母之言，媒妁之命，孩子是你自己愿意生，关我屁事！

你……她还要再说，可是徐志摩已经站起来：轻轻的我走了，正如我轻轻的来；我轻轻的招手，作别西天的云彩。

然后他就真的走了。

（3）

寂寞的两年，她20岁。

哥哥来了，对她说：小妹，你马上收拾行李，去英国，我连写了几封信，现在他已经答应把你接过去了。

她：……英国？徐志摩不是在美国读银行学吗？

哥哥：他当年就毕业了，去了英国，想就读于思想大师罗素座下。可是罗素已经死了，所以他现在在英国康桥大学（现在的剑桥大学），改写诗了。

写诗？这好像……跟银行学有点远。她心里想着，就收拾行李，去英国了。

多年后，她回忆说：我斜倚着尾甲板，不耐烦地等着上岸，然后看到徐志摩站在东张西望的人群里。就在这时候，我的心凉了一大截。他穿着一件瘦长的黑色毛大衣，脖子上围了条白丝巾。虽然我从没看过他穿西装的样子。可是我晓得那是他。他的态度我一眼就看得出来，不会搞错的，因为他是那堆接船的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儿表情的人。

她不知道的是，当时的诗人，正在疯狂追求美女才子林薇因，可是妻子突然来到，让诗人的爱情有点不太稳定，所以徐志摩对妻子极度愤怒。

（4）

心已出轨，情已翻墙的丈夫，是妻子的地狱。可是她孤处海外，没有办法，只能忍泣吞声，承受着诗人粗俗的家庭暴力。

就这样过去一段时间，徐志摩的耐性终于到了尽头：我已经决定了，他正式通知妻子：我们离婚。

什么？她愕然。

我说我们离婚！徐志摩吼道。

可是……我已经怀孕了耶。她告诉丈夫。

这跟我有什么关系？徐志摩恼火的看着她。

她说：你既然想要离婚，为什么还让我怀上第二个孩子？

诗人道：是你自己愿意的，跟我没关系。

她指责：徐志摩，你真不可以这样无耻。

诗人道：那你去把孩子打掉好了。

她害怕：打胎……会死人的。

诗人冷冷的道：坐火车还会死人呢，你这辈子就不坐火车了？

她：……这不一样……

诗人：我看没区别。

此后诗人再也没有露过面，只有一封封冰冷冷的书信，急切的逼迫她答应离婚。当孩子出生时，她屈服了。

诗人兴高采烈的赶来，紧盯着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，然后他转过身来，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，喃喃的说：真美呀，我可以为他写一万首诗。

说完这句话，诗人头也不回的走了。这时候她才注意到离婚协议上，没有提到赡养孩子的内容。

（5）

悄悄的我走了，正如我悄悄的来；我挥一挥衣袖，不带走一片云彩……从无爱的婚姻中解脱出来的诗人，欢天喜地的去追逐新欢。此后，这首诗不知迷醉了几多青年男女。但——

诗人徐志摩，与妻子张幼仪的离婚，被称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桩西式文明离婚案——实际上是最不文明的，因为诗人极狡滑的把孩子的赡养，全部扔给了张幼仪。

这一年，张幼仪22岁。

三年后，她心爱的孩子殁于德国。伤恸的她，于次年返回上海。

（6）

回国后，她在女校谋了个教书的职业，但这个过程很短。

民国时代的第一批精英女子，此时正汇聚于大上海，追寻着她们的梦想。1924年5月，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成立，公司从管理层到职员，大半是知识女性。首任董事长是先施公司创始人欧谭惠然，总经理兼行长严叔和，是银行界屈指可数的人才，曾创立女子置业公司。公司的股东也多是叽叽喳喳的女人，现在，她们需要一个人生阅历更为丰富的知性女子，出任银行的副总经理。

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，成为了无可争议的人选。

女子商业银行副总经理？这个职位肯定会让张幼仪晕眩。

有没有搞错？当年家里逼她嫁给徐志摩，就是认准了徐志摩的银行专业，认为他迟早会成为大银行家。可谁能料得到，徐志摩搞来搞去，竟然成了诗人，被他残忍抛弃的张幼仪，却要成为银行家？

命运这是开的什么玩笑？

更大的玩笑还在后面。

就在她成为银界女精英之后，消失许久的诗人徐志摩，竟然又出现了。

有个事儿，跟你商量一下。诗人说。

先生请讲。她客气的回答。

诗人说：你觉得咱们……嗯，是不是还有可能……嗯，在一起合作呢？

合作干什么？她警惕的问。

做生意！诗人掷地有声的回答。

做生意？她愕然：你不是……在写诗吗？

可我也得吃饭呀。诗人解释道。

哦，你不说，我还真不知道你也吃人饭的。她说。

（7）

曾有那么一段时间，前夫徐志摩定期跑来领工资，张幼仪同时执掌上海女子银行与云裳服装公司。后面这家公司是诗人与张幼仪的哥哥合开的，但这些男人风花雪月是高手，生意搞不来，全靠了张幼仪的打理，大家才维持住一团和气。

1931年，诗人徐志摩飞机失事罹难，而此后，张幼仪成为叱咤上海滩的商业女人，她的商业天赋获得充分的施展。

她每天读报，感觉到了什么，就突然下令调集所有的钱，从德国大量购置染料屯积。未几抗日战争爆发，染料以其军用功能，价格陡涨，张幼仪以高于进价百倍的价格出货，狠狠的发了一票横财。

有了钱，她就可以替冷心肠的前夫养女人了。

诗人徐志摩一生风流，只求爱情拒绝责任，女才子陆小曼就因为爱上了他，弄得鸡飞蛋打无以为生。徐志摩死后，是张幼仪每月给陆小曼打款，民国时代那些美丽的传奇才得以维持。

张幼仪继续赚钱，成为了股市上的女股神。

她需要钱，需要有人来搜集、整理、出版诗人徐志摩的全集。做为一个丈夫，他或许不合格，但做为一个诗人，他却是完美的。

张幼仪心里没有怨，也没有恨，她只是想把最美好的东西，留给这个世界。

（8）

建国后，张幼仪走香港，后定居纽约。

她活到1988年，才离开这个世界。

而她曾经就职过的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，渡过了一个又一个劫关，以女性的柔韧精神继续发展。即使是在日本入寇的最艰难时期，这家银行也没有屈服，成为了孤岛上海的一道亮丽风景。

建国初，百业凋零，大量私营行庄纷纷倒闭，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勉强维持。到了1951年，经营情况好转，女子银行一飞冲天，当年资产升值七倍半。

1952年，政府宣布，女子银行中的战犯及官僚股东，所有股本没收，交由交通银行华东分行代管。女子银行遭此致命一击，颓然倒地。

同年12月，金融业改造完成，女子银行全部资产、业务、人事，移交公私合营银行上海分行老闸区办事处接管。

1955年，女子银行原董事会在102次董监联席会议上宣布解散。

传奇时代彻底终结，中国再也没有张幼仪。